50多個班級擺設的圖書攤位從運動場的北邊一直延續到南端，上千名學生流連“書市”往來不絕。攤位前，有到處翻閱“求寶”的，有“討價還價”的，還有忙著記賬的。不少學生買到心儀的圖書后，開始迫不及待地捧讀……今年4月22日，翔宇教育集團湖北監利新教育實驗學校的運動場上人聲鼎沸、書香四溢，正在這里舉行的是學校第十五屆“書香校園”圖書超市活動。
除了圖書超市活動，學校還開展了讀書報告會、經典誦讀比賽、師生共讀共寫、“書香班級”評比等一系列活動……閱讀的痕記印在學校的各個角落，昭示著這所學校與語文有著“不解之緣”。
這份“緣”來自學校7年前與“語文主題學習”的美好遇見——一種以主題整合和課內大量閱讀為主要特征的語文學習方式。
7年深耕，語文主題學習在課堂上落地生根、開花結果，校長彭為斌對這項改革的形容是“閱讀改變了學校”。
一位語文教師的覺醒
“尊敬的彭校長，臨近開學，我有一事申請：因身患中度高血壓，平時上課和走路常頭暈目眩。雙班語文教學我已無法勝任，請安排我帶單班。謝謝!”語文教師沈紅城還記得那是2010年8月30日凌晨3點，無法入眠的他忐忑不安地向校長發了這條短信。
申請帶一個班，表面上看是身體原因，但沈紅城心里知道，根子上其實與傳統語文教學的弊端有關。“雙班語文教學的繁重、傳統教學方式的呆滯讓我深陷其中，平時教學忙得像一個陀螺，講得多、教得累、效果差。”沈紅城說。
傳統語文教學什么樣?沈紅城從教學之初就開始模仿對他影響最深的語文名師，每篇課文分析字詞句段篇，課文結束后還將知識點歸納整理成提綱貼在墻上讓學生記誦。
如此反復，“如同咀嚼甘蔗，直到嚼得沒甜汁了方肯罷休”。這樣的教學雖然看似“沒有死角”，但一單元下來用時少則半月，多則20多天。
彭為斌用“教師教得累，學生學得厭”來形容傳統語文教學之弊，“學生3分鐘讀完的課文，要上3節課，學生的語文成績變化不大”。
當語文教學走入困境，怎么辦?轉折發生在2014年。
那年4月的一天，時任學校語文備課組長的陳剛從山東濰坊學習歸來，拉著沈紅城興奮而神秘地說，“咱們語文教學的春天來了，學校要啟動語文主題學習啦!”
對語文主題學習稍有耳聞的沈紅城聽了頗有些不以為然，扳著指頭算賬：“原來學語文一學期30來篇課文，聽說現在語文主題學習要學7本書180多篇文章。這不是大大加重了師生的負擔嗎?語文教師只有酷暑與寒冬，哪有什么春天?”
堅守傳統的沈紅城自認為語文主題學習“知易行難”，根本無法落地。他卻沒想到，身邊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。
2014年9月，陳剛帶的兩個班率先試點語文主題學習。漸漸地，沈紅城發現陳剛班上的語文課堂氛圍愈發活躍，喜歡閱讀和交流的學生越來越多。最終，考試成績一公布，陳剛所帶兩個班語文成績竟然遠遠好于自己帶的單班。
看到實實在在的變化，沈紅城的傳統教學思想之冰開始融化。經歷了一番思想斗爭，2015年9月，沈紅城決定嘗試在班上踐行語文主題學習。
從研讀教材到提煉單元語文要素，從整合單元課文叢書篇目到精細編寫導學案，從鉆研主題教學理論到觀摩主題教學示范課，從主題教學課型研討到各類主題教學比賽交流……沈紅城不斷拓展自己語文教學的視野，盡管辛苦異常，但他樂在其中，因為“每走一步，都嘗到了語文主題教學的甜頭”。
2016年9月，嘗到“甜頭”的沈紅城再次敲開了彭為斌的門。他說：“校長，我想重新申請承擔雙班語文教學。”因為這一次他堅信：語文教學的春天真的來了。
整合讓語文學習更高效
內容加碼、時間不變，語文主題學習的課究竟怎么上?在2021全國語文主題學習示范校建設現場交流會上，學校教師展示了七年級語文上冊第三單元的一個教學案例。
這一單元共有3篇文章：魯迅的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、海倫·凱勒的《再塑生命的人》以及《論語》十二章。按照傳統教學課時安排，上完這3篇文章需要10-12課時。但是在語文主題教學整合思維指引下，教師為這一單元安排了多達20篇的文章，而課時基本不變。
比如，配合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這篇文章，語文主題教學叢書就整合了《魚鱗瓦》《風箏》《海邊的童年》《童年笨事》《往事依依》《學畫回憶(節選)》《筆墨童年》《年年依舊的菜園》等8篇文章“一起學”。
這樣的學習不是“大燴菜”，而是根據主題進行精選，課時安排上也長短有別。
“把整個單元作為一個系統，遵循整體性原則，以多篇文章為單位組織教學，語文主題學習更加注重單元整體性。”彭為斌說，把閱讀材料納入課堂教學，用單元主題串起來進行整體施教。在相同的時間內，學生的閱讀量大大提高。
負責語文主題教學的副校長徐國喜同樣表示，“可以說，是整合讓每一節課有舍有得，扎實有效;是整合讓每一節課有讀有悟，讀寫結合，容量倍增;是整合讓課堂少了煩瑣的分析，變得簡單輕松。”
對語文學科進行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，風險在所難免。而翔宇監利新教育實驗學校是一所擁有86個班、5400余名學生的大學校，一旦改革失敗，后果可想而知。
“語文主題學習效果怎樣、又該怎么做，當時全校師生一無所知。但是，做才有成功的可能;如果不做什么都不會有。”彭為斌起初并不知道，語文主題學習到底會走向何方。但一旦認準了，他們就義無反顧。
為了讓語文主題學習扎實落地，翔宇監利新教育實驗學校構建了全方位的保障體系，包括成立語文主題學習管理中心、成立導學案編寫核心小組、舉辦各種教學活動等。
每年寒暑假期間，學校將每冊教材中的6個單元和6本語文主題學習叢書分別交給6位骨干教師進行“精備”，備課教師必須針對整個單元進行全方位的規劃設計，明確每課時的目標及具體實施方案。在上課前一周，備課組還要集體備課討論修改完善。
同時，學校還通過行政干部示范課、語文集體備課、“成長杯”教學大賽、語文主題學習教學PK賽等活動，推進語文主題學習“入腦入心”。
一系列措施保障了教師會“教”，但面對海量的閱讀內容，學生不會“學”怎么辦?為了破解這一難題，學校同樣組織對學生進行科學合理的指導。
比如，教師會教給學生批注式閱讀方法，讓學生讀書時做好圈點、勾畫、批注;教給學生略讀、精讀、瀏覽、跳讀等讀書方式相結合的方法，如默讀要每分鐘不少于500字，精讀必須有讀書筆記等;教給學生摘抄的方法，分為“積累雅詞、品析佳句、賞讀美段、體味手法、心有一得”等不同層級;教給學生寫好隨筆和讀后感四個方法：“引”要簡，“議”要亮,“聯”要緊，“結”要扣。
為了讓語文主題學習更加貼近學生，學校還會不定期進行學生問卷調查，如每周閱讀課是否有充足的時間保障?每節課老師是否有目標及指導要求?對此你有什么建議，等等。
據徐國喜介紹，在教學之余，教師會隨手記錄下教育生活中的點滴故事，包括學生發展記錄、師生心靈對話等。教師的寫作也帶動了學生的寫作，學生在老師的引領和影響下拿起稚嫩的筆，記錄自己的成長。
“激發生命、充實生命的重要途徑就是閱讀、寫作。我校創辦之初全體教師達成了‘讓書香浸潤心靈，讓閱讀改變學校’的共識。”彭為斌說。
“從沙粒變成了珍珠”
5年前，第一屆全國語文主題學習大會在翔宇監利新教育實驗學校舉行，教師劉西紅代表學校展示了一堂語文主題學習課，受到專家的好評。自此，經歷了茫然、摸索的“困惑階段”之后，劉西紅終于迎來了“豁然開朗”。
放手讓學生自己說、自己讀、自己悟。引導學生海量閱讀，既教學生學習語文的方法，又讓學生得到情感的熏陶。通過不斷學習與嘗試，如今的劉西紅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教學風格，還被邀請去湖北、海南、湖南等省內外學校送課交流。
“現在的我正乘著語文主題學習的東風，在語文教學的天空翱翔。”劉西紅說，“仿佛自己從沙粒變成了珍珠。”
但劉西紅不會忘記，自己在參加“全國中學語文主題教研聯合體活動”前的那個下午，因為壓力太大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痛哭流涕。
為了在活動中上好《小故事，大智慧》這堂課，劉西紅每天除了班主任和兩個班語文課的正常工作外，還要多上好幾節課。圍繞語文主題學習她選取了5篇文章，第一遍試講，不行，內容太多;第二遍，不行，“一課一得”不突出;第3遍、第4遍，直至第20遍……最終，苦心打磨的課得到了評委的一致認可，劉西紅獲得了華中區一等獎第一名的好成績。
近幾年，劉西紅還嘗試了“文言文”單元的整合、名著閱讀的整合，自己創造了“思維導圖閱讀法”……2020年5月5日，她受邀參加“語文報云直播”——中考名著導讀系列課程，與著名語文特級教師余映潮同臺講課。
劉西紅很慶幸自己“雖然有過失落、迷惘、痛苦、埋怨，但不曾放棄”。
同樣的故事發生在許許多多語文教師的身上，在他們看來，語文主題學習就如同一座“燈塔”。
因為語文主題學習，教師迎來了專業成長的“又一春”。“語文主題學習改變了教師的行走方式、學校的科研范式，一批批教師成長起來了，他們發表文章、外出交流、賽課獲獎，開闊了眼界，提升了素養。”彭為斌看在眼里，心中更是欣喜。
其實，精彩不只屬于教師，學生成長的故事也變得多姿多彩。
學生黃恩哲以前偏愛現代文，喜歡汪曾祺、林清玄等作家，但自從語文主題學習進課堂后，他漸漸感覺自己“口味”更加多元。在主題學習過程中，他廣泛閱讀了蘇軾的詩、詞、文，對蘇軾的認識更加全面，也逐漸喜歡上了他。“當我對蘇軾有了興趣后，我更想了解他的故事，我會上網搜索關于蘇軾的信息，最近準備買一本《蘇東坡傳》。”黃恩哲說。
學生朱思雨則表示，語文主題學習對自己作文水平的提升大有裨益。以前寫作文時沒有太多個人的真情實感，寫出來讓人感覺生硬而且虛假，但如今書看得多了，他會學習作家如何將情感融入每一段文字中，作文成績也逐步提升。
為了提升學生的語文素養，學校還開展了“每日四練”活動。“時時誦”，引導鼓勵學生每天利用晨起、睡前等零散時間誦讀經典篇目;“天天讀”，從語文主題學習叢書中篩選適宜朗讀的篇章或片段，讓學生培養語感，感受語言文字的魅力;“堂堂講”，語文課前5分鐘讓學生輪流上臺演講，演講內容是近期閱讀的心得、感悟，每周都評選出“演講之星”;“日日書”，每天中午安排10分鐘漢字書寫時間，培養學生規范書寫的良好習慣。
一個顯見的事實是，語文主題學習帶來了學生成績的飛躍。數據顯示，翔宇監利新教育實驗學校學生中考語文成績優秀率比之前翻了3倍，高分人數更是長期雄踞荊州市前列。
但彭為斌關注的絕不僅僅是成績，他更看到了語文主題學習帶來了學生語文素養的大幅提升，帶給了師生走向幸福的通道。彭為斌深信，“只要讓學生在語文課堂上靜靜地閱讀，快樂地分享，幸福地寫作，就一定會收獲語文的繁榮”。
(記者 黃浩)
